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沈如晚,棺一盖,风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沈如晚了。她擦着泪,看向管家:“抱他去看吧。”风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,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沈如晚,他小小的手想去摸沈如晚:“姑姑,姑姑,娘,姑姑睡着了吗?”柳馥兰闻言,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:一连失去三个亲人,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。...
待梁季泽跑至府门外时,柳馥兰和李庆早已带着沈如晚驾着马车走了,他骑上马,一刻也未停留奔向将军府。
奈何此时的将军府大门紧闭,好似是为了故意阻挡他一般,梁季泽直直的站在府外,雪渐渐覆盖在他的头上肩上。
他好像听见了柳馥兰的哭声,好像也听见了棺盖挪动的声音,他抬起赤红的双目望向那一丈多高的府墙,紧握着双拳。
曾经沈如晚就是一次次的殪崋爬墙偷跑出去找他的,她的小手上总是有很多伤痕,但她每次都会笑嘻嘻的背到身后。
“吱——”的一声,府门突然开了,一披着墨色披风的男子缓缓走到梁季泽面前。
“梁季泽。”
梁季泽眼光慢慢放在眼前之人脸上,看着他眉眼中的熟悉感,他蹙起了眉头:“陆北尘?”
他、沈如晚还有陆北尘三人儿时总在一处玩,只是没过几年陆北尘家中遭贬黜离开了京城。
梁季泽不关心陆北尘何时回来的,他只在意为何他会从将军府中出来:“你为何在这儿?”
陆北尘眼中还带着泪,他无奈苦笑:“清染为国战死,我自是来看她最后一眼。”
梁季泽闻言,心更是一窒。
陆北尘对沈如晚与梁季泽的事略知一二,他看着双目无甚神采的梁季泽问道:“后悔了?”
梁季泽不语,他后悔,但他说不出来,他也更不会对陆北尘说。
见他沉默,陆北尘冷然一笑:“清染肯放下你上战场,除了迫不得已,或萧也因为明白了你不会真心待她。”
梁季泽眉目一拧,眼中的怒火几欲让他想出手。
而陆北尘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:“十二年了,她痴情十二年,换来这么结果根本就不值得。”
梁季泽被他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,他怒视着陆北尘:“我与她的事,你还是这么多嘴!”
从儿时开始,他们三人都是陆北尘护沈如晚,沈如晚护梁季泽这种玩伴关系。
陆北尘曾对沈如晚说梁季泽不会喜欢她,但沈如晚只是笑着摇摇头,梁季泽也因为这点,对陆北尘总抱着一种莫名的厌烦。
以至于每次看见沈如晚与他走在一起,便会故意的不理沈如晚。
本来温和的陆北尘瞬时就怒了,他嘲笑道:“我至少从未将清染的一片好心置于东流水中。”
“你从小便嫌弃她,她帮你搜寻名书,只因掺杂一本禁书你便骂她愚蠢,为你打架你却骂她粗俗鲁莽……梁季泽,你把清染的付出看的一文不值,而现在你的后悔也同样一文不值。”
“若我不曾走,我还是会劝她放弃你,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。”
“住口!”
梁季泽额上青筋暴起,一拳将陆北尘打倒在地。他抓住陆北尘的衣襟,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,暴怒的声音中竟带着慌乱:“我配不上,你就配得上吗?” 陆北尘嘴角滴着血线,看着失控的梁季泽,眼中的讽刺更加明显。 “梁季泽,你现在的模样不是你最看不起的吗?” 梁季泽挥向陆北尘的拳头陡然停住。 他何时会出手伤人了?因陆北尘一句他配不上沈如晚吗? 陆北尘将他推开,擦去嘴角的血,冷眼看着呆滞的梁季泽:“清染若是还活着,被厌恶的便是你了。” 梁季泽动手打人,他心中也有几分诧异,梁季泽世代都是书香名门,他爹还是皇上的老师,整个萧家都固守着一个“礼”字,这也是当初他对沈如晚有偏见的一个原因。 梁季泽撑着雪地,缓缓站起来,一双黑眸中满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漠:“若她还活着,你以为你就有机会了?” 陆北尘冷哼一声,转过身去:“你我再如何争,她都是回不来的。” 话毕,他走了,只留下一个微颤的背影。 是啊,她回不来了……梁季泽只剩满心的酸涩和疼痛,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将军府。 雪越下越大,梁季泽却像府门外的石狮一般站着一动不动,等萧太傅命人来寻时,他已倒在了雪中,落雪也掩盖了他大半个身子。 “少爷!少爷!你醒醒啊!”小厮又急又慌。 梁季泽苍白的嘴唇颤抖着,似是意识不清的唤着:“雁,清染……” “快!快送少爷回去,叫大夫!” 将军府内。 小厮丫鬟们跪地抽泣着,柳馥兰跪在一旁,火盆中的火照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。 一丫鬟将沈如晚曾经穿过的衣服拿了过来:“少夫人,小姐的衣服……” 柳馥兰抬眸望去,被人搀扶着站起来,声音已经嘶哑:“给我吧。” “娘。”风珞宇扯着她的粗布衣,声音清脆:“姑姑呢?我要看姑姑。” 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沈如晚,棺一盖,风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沈如晚了。 她擦着泪,看向管家:“抱他去看吧。” 风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,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沈如晚,他小小的手想去摸沈如晚:“姑姑,姑姑,娘,姑姑睡着了吗?” 柳馥兰闻言,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:一连失去三个亲人,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。 萧久,她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笑,抚着风珞宇的头:“宇儿乖,姑姑累了,所以睡着了……宇儿要记住姑姑的模样,不能忘了姑姑知道吗?” 风珞宇努着嘴,直勾勾的看着沈如晚,他才不会忘记姑姑呢,可姑姑都已经睡了好久了啊。 管家摇头叹气,欲将风珞宇放下来,谁知他紧紧抓着棺沿不肯松手。 “宇儿要看姑姑!” 柳馥兰微微蹙眉,语气也严厉了些萧:“宇儿,怎么不听话了?” 风珞宇立刻泪眼汪汪起来,他看向棺内的沈如晚,平时柳馥兰凶她沈如晚都会出来护他的…… 柳馥兰已身心俱疲,无力再去管风珞宇的任性,她手中拿着沈如晚的衣服,默默垂泪。 突然,风珞宇惊叫起来:“娘!姑姑醒了!姑姑醒了!” 柳馥兰只当他年幼乱说,抬起暗淡的眸子对管家道:“抱他去睡吧,等明日一早出殡。” “是。”管家将吵闹的风珞宇抱走后,厅中便只有外头呼呼的北风声。 柳馥兰将衣服轻轻放在沈如晚的头边,而后抚着沈如晚冰冷的脸颊轻泣。 “呼……”猛然,细细的呼气声和手掌的一股热气让柳馥兰一颤。 “……清染?” 沈如晚只觉浑身麻木,左臂也在隐隐发痛,只是最难受的还是心口的沉闷。 “咳咳咳……”她咳出几口浊气,才缓和了这快要压的她窒息的感觉。 “清染!” 有人在叫她?这声音……是嫂子!? 沈如晚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,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,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:“清染!你,你还活着!” 沈如晚虚弱的喘着气,轻唤:“嫂,嫂子……”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,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。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,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,她砍下了他的头,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。 柳馥兰见沈如晚神情痛苦起来,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:“愣着干什么?快去请大夫!”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,忙跑了出去。 柳馥兰喜极而泣,她握着沈如晚的右手,哽咽着:“太好了!太好了……你还活着。”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:沈如晚还活着,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。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沈如晚从棺中抬出,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,而沈如晚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,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。 她躺在床上,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,声音低哑:“嫂子,对不起,我没……保护好爹……”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,而她却活了下来,虽然得胜归来,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。 柳馥兰却摇摇头,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,想给她一丝温暖:“别说这种话,你活着便好,爹……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。”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,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。 沈如晚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,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,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,她忍不住呻吟出声。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,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。 天色渐晚,大夫匆匆赶来,先把了脉再将沈如晚的伤口处理了一番。 沈如晚虽然喝了麻沸散,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,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。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,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。 “大夫,怎么样了?”柳馥兰急切的问道,她虽然不明白沈如晚为何突然死而复生,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。 大夫看着沈如晚的断臂,蹙眉道:“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,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,近几日也需静养。” “毒?”沈如晚睁着迷蒙的双眼,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。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:“此毒为‘失魂草’,多生于北疆边境,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,所以才昏迷不醒。” 沈如晚闭着眼,重重的喘了口气,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,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,与其那样,还真不如战死沙场。 “大夫,多谢了。”柳馥兰看着大夫,一脸感激。